法租界新搬进一位叫富商,据说是靠进口医疗器械起家的老本杰明的养子。老本杰明过世后,本杰明接手了养父所有的生意,后来又发了笔战争财,算是彻底在上海滩落了根。
本杰明不好权力也不近女色,想贿赂他的人不在少数,却也都只好作罢。跟他走的近的人都知道,本杰明岂止是不近女色,可以说他对女性甚至是非常排斥的,这与他的原生家庭不无关系。
既然不近女色……那么,男色呢?只是富商大贾们在各类宴会上试探几番没有得到回应,也就无人敢再提此事了。
最近形势是不太平,不过没想到连本杰明的货都有人敢动。这批货还牵连到政府方面,法租界巡捕房极其重视,连忙派他们的顾问侦探罗非接洽此案。一见钟情是一件危险的事情,只不过在本杰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他已经被蛊惑投身于罗非深邃的目光中了。这个人是孤独的。
本杰明活了快三十年没动过感情没追过人,他能想到的都是些老套的法子,买了服饰和吃食差人送到沙利文公寓去,又被悉数退了回来。本杰明心急如焚,身边人给他建议,让他以举办宴会为由将巡捕房的人请到家里来。这个办法果然有效,罗非跟着巡捕房的人赴约了。
罗非赏识本杰明的行事作风,并不代表他允许本杰明介入他的生活,换句话说,如果还看不出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有些想法,那他也就别再混侦探这行了。罗非压低酒杯和本杰明碰杯,将杯中不多的葡萄酒一饮而尽,不着痕迹地往后欠了欠身子,他想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。本杰明苦涩地勾了勾嘴角,显出手足无措的尴尬。
有人似乎看出了些行道,将备给本杰明的礼,都送到了罗非家里。罗非这下算是动了怒气,不管本杰明再以什么理由邀请他都不再赴约了,拒收信件,连电话线都给拔了,本杰明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。
本杰明的公馆最终选址在法租界,与沙利文公寓只隔了一条街。那天沙利文公寓起火时,他站在窗口发现了异常,他浑身发麻,手指变得冰冷,来不及过多思考随即冲进浓烟里。
本杰明被消防署的人从火场中拉出来,看到罗非穿过人群匆忙朝他走来。本杰明的白西装被火苗窜出了几个洞,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落魄样子,只觉得罗非更瞧不上了。他俯下身一阵剧烈咳嗽,一边用袖口蹭了蹭被烟熏黑的脸颊。
罗非冲过来了,揪着他的领子骂他是个疯子。“我没疯,我以为你在里面。”本杰明的声音像个在战场上待了太久的士兵,哑得不行。罗非喘着粗气抬头瞪向本杰明,积攒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出口,他攥紧拳头朝本杰明脸上挥了一拳。
本杰明没有预料到罗非会有此番举动,踉跄了两步,扶住路灯杆才不致摔倒。在本杰明还发懵的时候,罗非把头撞在他的胸口:“抱我,现在。”本杰明愣了几秒,随后颤抖着双手将罗非拥入怀中。
罗非用力拍了两下本杰明的背部,总算觉得踏实了点。背景里消防署救火的声音和周围群众的惊呼声仿佛消失了。没有人在意他们,他们也不在意任何人。去他的绅士礼仪吧,罗非想。
这场火把罗非家里的物件烧得一干二净,本杰明顺理成章地邀请他住进了自己的公馆。虽然罗非那天以后没再说什么,但本杰明在罗非撞进自己怀里的那刻起,就明白了这一切并不是他的一厢情愿。他拯救了他的孤独,而他也是。
罗非站在料理台前过滤咖啡,本杰明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,罗非没有推开他,反而靠在了他的身上。
你是全和无,是酒楼和美醇,
是凤凰,山峰和神鼠,
永远向你自己潜沉,
永远从你自己飞出——
是一切高度的下坠,
是一切深度的泄漏,
是一切醉者的沉醉,
——何必,何必你自己饮酒?*
(完)
*引用自尼采《致哈菲兹》一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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